16.金絲銀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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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.金絲銀線
寂靜無聲閃著星星點點的山莊讓蘇末末印象深刻。來來往往的人，驅趕著寂靜往四周疏散遠去，似乎每個人都能聚集起一團團和氣，柔和身邊的物事，讓山莊迅速恢覆生氣。
人氣，第一次讓蘇末末覺得頗為神奇。
四方茶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忙碌，她客房的女侍阿杏，廚房主廚麥叔，布菜的陸嬤嬤，浣洗的楊嬤嬤……每個人都業有專攻、忙而不亂，出手不凡。每一種忙碌都讓蘇末末新鮮而好奇，她開始關註自己看到的那些人，流連她們忙碌的事，每一次都讓蘇末末由衷慨嘆。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手法，都那麽篤定和胸有成竹，人人事事，都讓蘇末末著迷。若說閑人，她和顧春生，還有內莊樊主事。
蘇末末跟著阿杏學插花刺繡，在廚房裏一會看陸嬤嬤將各色菜肴從顏色到味道一一搭配，一會看麥叔大火爆炒各色佳肴，再繞去內屋看楊嬤嬤十分本事甩打衣服被什，或者跟著料理花草的管叔澆花除草……這樣，蘇末末每天都旋轉在水雲坊的小小天地，只覺得春日遲遲正當時。
顧春生原以為，蘇末末不過是一時新鮮，等好奇心淡下去，也就如同往日般陪著自己泡茶了。但接連幾天，見不到蘇末末的人影後，顧春生便知道，自己大約是過於樂觀了。
這日，顧春生好歹在主院瞧著了蘇末末。她拽著阿杏一頭鉆在人堆裏。人頭攢動，顧春生看不真切，蘇末末擠在裏面看什麽，走近了一瞧，原來是外莊主事袁照帶人過來給顧春生送茶。
顧春生作為顧家未來家主，在他的茶飲的供需品賞上，四方茶莊自是十分慎重。得知顧春生落腳四方茶莊的消息，主事袁照就帶人帶茶緊趕著過來了。
仿佛是被眼前各色精巧包裝的瓶瓶罐罐迷了眼，拿起一個又放下一個，挑了東邊的，又捧起了西邊的……蘇末末愛不釋手的神情溢於言表，若要她從中挑選幾個，她大概會覺得很是為難吧。
好歹還記著茶葉，不然，這麽下去，顧春生都以為她在茶藝坊的學藝生涯會中途肄業半途改弦。
樊主事、袁主事和送茶人看到顧春生，即時停下手裏的動作，給顧春生行禮，到此時，蘇末末才發現顧春生，指著手裏轉來轉去的茶罐，十分興奮地招呼他看。
顧春生凝眸掃掃眼前的茶葉，果然有好些新出的精品，他朝袁主事點點頭，“都送去茶室吧。轉頭，看向蘇末末，“蘇末末，你多久沒有泡茶了？要不，趁新茶到了，練練手藝？”
這個主意十分貼合蘇末末此刻的心緒，她求之不得地跟著顧春生，一前一後到了茶室。
送茶人到了茶室，蘇末末幹脆自己指揮起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茶葉都一一擺了開來。等來人都離開了，蘇末末半攬半抱著這一大堆的驚喜，沖著顧春生得意洋洋。
那神情看得顧春生忍俊不禁，他走上前，“選好了嗎？打算泡哪款了？“
蘇末末把剛才一直撰在手裏的那個拿起來，“這個，早秋紅玉，可以嗎？”
顧春生展了展眉，“你確定要喝這個嗎？”
蘇末末便不再理會顧春生，自顧自揭開罐子上的繩子，簡單的黑金色包裝下，露出一個潔凈無暇的玉瓶。她輕輕拔下瓶口的木塞，湊近聞了聞，是清香的暖暖的茶葉味道。她把茶葉倒出來，一顆顆黑黑緊緊的茶葉顆粒。
顧春生笑笑搖搖頭：“這個茶葉只適合做襯茶，下次給你煮。你再去另挑個茶葉來。今天，你是茶莊客人，煮茶，就讓我來吧！”
蘇末末憑空遞了道白眼，卻快步起身，又在那琳瑯滿目的瓶瓶罐罐前立定，最後抓起一個看似很是繁覆的瓶罐，重重地放在茶床上，“十八早，就這個！”
一脈笑意爬上顧春生的眉眼，那就這個！他拿起茶床上的竹茶匙，把蘇末末起初打開的早秋紅玉給扒拉進茶壺裏。
蘇末末很是困惑顧春生這番操作，用手裏的罐子對著顧春生敲著茶床，“不是不煮那個嘛，這個！”
顧春生探身拿過罐子，“早秋紅玉，十八早，其實叫早春紅玉，十八春，因為重了我名字的春字，府上就用它字代替了。”
“然後呢？”蘇末末依舊困惑。
顧春生笑笑，“你知道茶禮吧？”
“茶禮？就是聘禮裏的茶？”因茶不移本，植必子生，因此王城百姓看重茶的至性不移，而把茶具和茶納為日常聘禮裏的必需品。她曾經也旁觀過王宮主持過的嫁娶，自然也有所耳聞。
“這就是顧家茶禮裏的聘茶？”蘇末末瞪大眼睛也沒有看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，幹脆從顧春生手裏拿過來仔細端詳。
“嗯，你開始感興趣的早秋紅玉，是茶禮裏的聘茶，十八子，是茶禮後用作婚茶的茶！”顧春生語焉甚詳，“這麽多茶裏，千挑萬選選了茶禮。看來，你今天紅鸞心動，我算是鴻運當頭！”
她當時選這個，除了那蓋頭華麗繁覆和早春紅玉一繁一簡甚是想匹配，本想著這一簡一繁，裏面的茶葉怕也是如此兩頭難，來看看顧春生煮茶水平是不是真的如雷貫耳名副其實的，哪想到，就這樣當面把自己涮了個難堪。
“那，還是算了。”蘇末末忽略顧春生的促狹，轉身打算把罐子放回去另換一個。
顧春生氣定神閑地拉住她，把罐子拿過來，“早秋紅玉都預備好了，今天就喝這個！”蘇末末還來不及開口，他已經扣動了罐子上面的鑰匙扣，原來，那個開口在那裏！
等顧春生把扣子拉下來，扣子也只是扣子而已，罐子並沒有見一條縫。蘇末末正要笑話，誰知顧春生已經拿起那個扣子，圈起罐子邊上的銀絲條，就著一圈一卷，圈圈卷卷，顧春生手裏的罐子已經開好了。
顧春生遞過來手裏的扣子和圈線，蘇末末拿過正要順手扔到茶床的兜裏，瞟一眼就呆住了，那個扣子和圈線，竟成了一朵金絲銀線的玫瑰花，精巧別致，燁燁生輝。
火爐上的水已經翻滾，串起來大朵大朵的水花，顧春生去擺洗茶杯，蘇末末還在擺弄手裏愛不釋手的玫瑰花。顧春生把茶葉從罐子裏取出來，遞給蘇末末。那裝茶葉的袋子也是金絲線撩的口，配著大紅的布絨袋子，美得甚是別致。
果真精巧別致，這心思也太過細膩，這排場也確實嘆為觀止！
蘇末末內心慨嘆著，竟不忍心去拆開袋子，就在手裏把弄。
“蘇末末，你真是錦衣夜行啊！”顧春生從蘇末末手心把玫瑰花拿起來，再把茶葉袋子上的金絲線穿進玫瑰花的扣子上，然後示意蘇末末輕輕一拉，袋子開了，金絲線也穿進了玫瑰花裏，成了一個漂亮的手環，輕巧地套在蘇末末手腕上。。
像變戲法般，看得蘇末末歡呼雀躍、滿眼歡喜。顧春生看著眼裏星光點點的蘇末末，竟也感到了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春光爛漫。
空氣裏幽微著一種濕濕的暖香，悄悄彌漫，等蘇末末微覺，顧春生的茶已經泡好了。那茶香，不同於碧上梢的清冷，鐵衣的醇厚，雲葉的紅亮，卻是溫暖中沁著一股香甜，誘惑著唇舌靠近，那香甜便化作濃情蜜意，四處蔓延到每一個味蕾每一道流連，都有一種濕濕的溫暖包裹，那就是，幸福而甜蜜？
蘇末末第一次如此確切地領悟到沁人心脾的味道，原來茶，也能讓人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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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靜無聲閃著星星點點的山莊讓蘇末末印象深刻。來來往往的人，驅趕著寂靜往四周疏散遠去，似乎每個人都能聚集起一團團和氣，柔和身邊的物事，讓山莊迅速恢覆生氣。
人氣，第一次讓蘇末末覺得頗為神奇。
四方茶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忙碌，她客房的女侍阿杏，廚房主廚麥叔，布菜的陸嬤嬤，浣洗的楊嬤嬤……每個人都業有專攻、忙而不亂，出手不凡。每一種忙碌都讓蘇末末新鮮而好奇，她開始關註自己看到的那些人，流連她們忙碌的事，每一次都讓蘇末末由衷慨嘆。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手法，都那麽篤定和胸有成竹，人人事事，都讓蘇末末著迷。若說閑人，她和顧春生，還有內莊樊主事。
蘇末末跟著阿杏學插花刺繡，在廚房裏一會看陸嬤嬤將各色菜肴從顏色到味道一一搭配，一會看麥叔大火爆炒各色佳肴，再繞去內屋看楊嬤嬤十分本事甩打衣服被什，或者跟著料理花草的管叔澆花除草……這樣，蘇末末每天都旋轉在水雲坊的小小天地，只覺得春日遲遲正當時。
顧春生原以為，蘇末末不過是一時新鮮，等好奇心淡下去，也就如同往日般陪著自己泡茶了。但接連幾天，見不到蘇末末的人影後，顧春生便知道，自己大約是過於樂觀了。
這日，顧春生好歹在主院瞧著了蘇末末。她拽著阿杏一頭鉆在人堆裏。人頭攢動，顧春生看不真切，蘇末末擠在裏面看什麽，走近了一瞧，原來是外莊主事袁照帶人過來給顧春生送茶。
顧春生作為顧家未來家主，在他的茶飲的供需品賞上，四方茶莊自是十分慎重。得知顧春生落腳四方茶莊的消息，主事袁照就帶人帶茶緊趕著過來了。
仿佛是被眼前各色精巧包裝的瓶瓶罐罐迷了眼，拿起一個又放下一個，挑了東邊的，又捧起了西邊的……蘇末末愛不釋手的神情溢於言表，若要她從中挑選幾個，她大概會覺得很是為難吧。
好歹還記著茶葉，不然，這麽下去，顧春生都以為她在茶藝坊的學藝生涯會中途肄業半途改弦。
樊主事、袁主事和送茶人看到顧春生，即時停下手裏的動作，給顧春生行禮，到此時，蘇末末才發現顧春生，指著手裏轉來轉去的茶罐，十分興奮地招呼他看。
顧春生凝眸掃掃眼前的茶葉，果然有好些新出的精品，他朝袁主事點點頭，“都送去茶室吧。轉頭，看向蘇末末，“蘇末末，你多久沒有泡茶了？要不，趁新茶到了，練練手藝？”
這個主意十分貼合蘇末末此刻的心緒，她求之不得地跟著顧春生，一前一後到了茶室。
送茶人到了茶室，蘇末末幹脆自己指揮起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茶葉都一一擺了開來。等來人都離開了，蘇末末半攬半抱著這一大堆的驚喜，沖著顧春生得意洋洋。
那神情看得顧春生忍俊不禁，他走上前，“選好了嗎？打算泡哪款了？“
蘇末末把剛才一直撰在手裏的那個拿起來，“這個，早秋紅玉，可以嗎？”
顧春生展了展眉，“你確定要喝這個嗎？”
蘇末末便不再理會顧春生，自顧自揭開罐子上的繩子，簡單的黑金色包裝下，露出一個潔凈無暇的玉瓶。她輕輕拔下瓶口的木塞，湊近聞了聞，是清香的暖暖的茶葉味道。她把茶葉倒出來，一顆顆黑黑緊緊的茶葉顆粒。
顧春生笑笑搖搖頭：“這個茶葉只適合做襯茶，下次給你煮。你再去另挑個茶葉來。今天，你是茶莊客人，煮茶，就讓我來吧！”
蘇末末憑空遞了道白眼，卻快步起身，又在那琳瑯滿目的瓶瓶罐罐前立定，最後抓起一個看似很是繁覆的瓶罐，重重地放在茶床上，“十八早，就這個！”
一脈笑意爬上顧春生的眉眼，那就這個！他拿起茶床上的竹茶匙，把蘇末末起初打開的早秋紅玉給扒拉進茶壺裏。
蘇末末很是困惑顧春生這番操作，用手裏的罐子對著顧春生敲著茶床，“不是不煮那個嘛，這個！”
顧春生探身拿過罐子，“早秋紅玉，十八早，其實叫早春紅玉，十八春，因為重了我名字的春字，府上就用它字代替了。”
“然後呢？”蘇末末依舊困惑。
顧春生笑笑，“你知道茶禮吧？”
“茶禮？就是聘禮裏的茶？”因茶不移本，植必子生，因此王城百姓看重茶的至性不移，而把茶具和茶納為日常聘禮裏的必需品。她曾經也旁觀過王宮主持過的嫁娶，自然也有所耳聞。
“這就是顧家茶禮裏的聘茶？”蘇末末瞪大眼睛也沒有看出有什麽不同的地方，幹脆從顧春生手裏拿過來仔細端詳。
“嗯，你開始感興趣的早秋紅玉，是茶禮裏的聘茶，十八子，是茶禮後用作婚茶的茶！”顧春生語焉甚詳，“這麽多茶裏，千挑萬選選了茶禮。看來，你今天紅鸞心動，我算是鴻運當頭！”
她當時選這個，除了那蓋頭華麗繁覆和早春紅玉一繁一簡甚是想匹配，本想著這一簡一繁，裏面的茶葉怕也是如此兩頭難，來看看顧春生煮茶水平是不是真的如雷貫耳名副其實的，哪想到，就這樣當面把自己涮了個難堪。
“那，還是算了。”蘇末末忽略顧春生的促狹，轉身打算把罐子放回去另換一個。
顧春生氣定神閑地拉住她，把罐子拿過來，“早秋紅玉都預備好了，今天就喝這個！”蘇末末還來不及開口，他已經扣動了罐子上面的鑰匙扣，原來，那個開口在那裏！
等顧春生把扣子拉下來，扣子也只是扣子而已，罐子並沒有見一條縫。蘇末末正要笑話，誰知顧春生已經拿起那個扣子，圈起罐子邊上的銀絲條，就著一圈一卷，圈圈卷卷，顧春生手裏的罐子已經開好了。
顧春生遞過來手裏的扣子和圈線，蘇末末拿過正要順手扔到茶床的兜裏，瞟一眼就呆住了，那個扣子和圈線，竟成了一朵金絲銀線的玫瑰花，精巧別致，燁燁生輝。
火爐上的水已經翻滾，串起來大朵大朵的水花，顧春生去擺洗茶杯，蘇末末還在擺弄手裏愛不釋手的玫瑰花。顧春生把茶葉從罐子裏取出來，遞給蘇末末。那裝茶葉的袋子也是金絲線撩的口，配著大紅的布絨袋子，美得甚是別致。
果真精巧別致，這心思也太過細膩，這排場也確實嘆為觀止！
蘇末末內心慨嘆著，竟不忍心去拆開袋子，就在手裏把弄。
“蘇末末，你真是錦衣夜行啊！”顧春生從蘇末末手心把玫瑰花拿起來，再把茶葉袋子上的金絲線穿進玫瑰花的扣子上，然後示意蘇末末輕輕一拉，袋子開了，金絲線也穿進了玫瑰花裏，成了一個漂亮的手環，輕巧地套在蘇末末手腕上。。
像變戲法般，看得蘇末末歡呼雀躍、滿眼歡喜。顧春生看著眼裏星光點點的蘇末末，竟也感到了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春光爛漫。
空氣裏幽微著一種濕濕的暖香，悄悄彌漫，等蘇末末微覺，顧春生的茶已經泡好了。那茶香，不同於碧上梢的清冷，鐵衣的醇厚，雲葉的紅亮，卻是溫暖中沁著一股香甜，誘惑著唇舌靠近，那香甜便化作濃情蜜意，四處蔓延到每一個味蕾每一道流連，都有一種濕濕的溫暖包裹，那就是，幸福而甜蜜？
蘇末末第一次如此確切地領悟到沁人心脾的味道，原來茶，也能讓人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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